酒生万绪

多数写异性恋

31 你会以身相许吗?

 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。




  就像会在书生赶考的途中伺机奇遇的狐仙,总会离开的。话本里每个狐仙都貌美动人,聪慧得体。




  但狐仙想要的要不就是书生的命,要不和书生的邂逅就只是狐仙漫长生命中的小小消遣,离开的时候一缕烟,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。——赵简这么想。




  上次米禽牧北办案受伤的时候,七斋每个人都看见了他右胸那块明显崭新的疤痕,在此之前那个位置,是用来判断夏人细作的标志所在。




  夏军会在某个位置刺上夏的图腾,大夫说,米禽牧北身上的那块疤,是拿药水强行洗去刺青所致。




  当时,赵简分析,入牢城营要脱光了搜身,他是为了在宋能更好的埋伏,所以清洗掉了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特征,那么心机深沉的一个人,伪装得如同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傻子,能做出洗去刺青这样的事并不稀奇。




  米禽牧北进入秘阁的事儿,应当也是他和陆观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,宋夏联盟,达到制衡虎视眈眈的大辽的目的。




  ——至少在寒食节那个刺客出现之前,赵简、七斋众人,都是这么想的。




  刺伤米禽牧北的,又服毒死在他怀里的人,身上有夏的刺青。




  “你到底为什么进秘阁?”




  赵简横眉冷对地站在他面前,目光宛如一锅刚蒸好的糯米糕,滚烫粘稠地粘在丁二胸口鲜红的布上。




  丁二替她挡刀的时候就想到她肯定会来问,本来编撰好了一套滑不留手的措辞,见她进来,马上挂起那张油锅里煎炸过的笑面皮子做面具,对赵简盈盈相视。




 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望来,强硬的话语里有她对自己不加掩饰地的挂怀。他感觉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,是什么裂开了呢?哦,原来是我的面具。




  “呃······”丁二的眼神从她目中逃开一瞬:“斋长,我这是为你挡的。”




  赵简:“嗯,我不计较你害我差点被捅一刀,你也不计较你替我挡刀,我们扯平了。”




  一本正经地耍赖的赵简好像格外的可爱,如果可以的话,米禽牧北此时最想做的事是拉过她的手为她的模样举杯庆贺,但 举杯是不可能的,好像,也不能庆贺。




  “最后问你一次,为什么进秘阁?夏人为什么要杀你?”赵简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,陆观年说他可以来,那就让他来,他既然想叫她斋长,就让他听使唤。




  赵简从未当真,也不想深究原因,如同他浮萍一般的喜欢,挂在嘴边的娶你。不能当真,也不想当真。




  有的人像一汪幽潭,跳下去一定是满眼的黑,她想实现的人生是在悬崖绳索上行走,只能前进不能后退,亦不能动摇,也不能侧目。




  他知道赵简的意思,他如果真的为了赵简进秘阁、摒弃夏人的身份、摒弃荣华富贵大好前程。那对赵简来说,就太重了,她无法回应这种重,就只能敬而远之,从此和自己划清界限。




  如果他另有原因,那现在他作为七斋的人,如果藏着掖着,日后还会有冲他来的祸事也冲着七斋而来。




  今日他能替赵简挡一刀,却不能替王宽、替元仲辛、替小景替薛映替衙内,他不可能次次都刚巧能替他们挡下这一刀。赵简要他表明由来讲清往溯,他们好做打算,避免危险。




  “如果我说是为了你,斋长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吗?”他叹气,眉眼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,赵简啊赵简,这天下怎么就你总是让我无可奈何呢。




  赵简只是看着他,等他说下去。




  “看来我没必要撒这个谎。”丁二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替她拉来一个凳子,眼角斜斜挑起,抬手拍拍凳面儿:“坐啊,这故事长着呢。首先,不管我在不在秘阁,想杀我的夏人都比宋人多。”


    米禽牧北在夏位高权重,在开封做暗探头子时,工作效率极高,他手握在开封所有夏暗探的名单、联系方式、他突然离夏,若叛夏,泄露一星半点他所知的信息,对夏来说,都是泼天的危机。这是夏派刺客杀他的原因。




  同样,他也掌握了东京安插在夏的暗探,这是陆观年准许他进内阁的原因。




  那天,他对陆观年陈词自己想要进秘阁的原因的时候,只执笔给陆观年写了两个名字:【文无期、花辞树】


  是陆观年派去夏的人手,八斋的两位斋长的名字。




  这使米禽牧北在出走和叛夏之间得以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,陆观年摸不准他想做什么,但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,总比放他出去、天地阔远,撒了手的鹰再也找不着的好。




  “嗯。”赵简知道以他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,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已经算是蜘蛛瘪肚子——丝吐净了。




  至于他离夏而去的原因,两位聪明人都默契地未提。




  “既然如此,刺青何必抹去?”赵简都要走了,突然回头提问。




  他的伤口在左胸,只脱了一半的衣服,右肩头用药洗去刺青时,他皱着眉,心里苦笑。现在赵简问他,右肩回忆起那份扎肺挠血般刺痛,不自在地扭动一下。




  丁二:“是为了进牢城营。”




  “哦。”和赵简料想的一样,她旋即抬腿便走了,回身把门关上,受伤的人不能见风。




  敛起的门楣上长久地落着丁二的瞩目,像是受他的感召,下一刻就又被人推开的,进来的不是赵简今日穿的单靴。




  “李花花,我叫了你吗?”丁二仰面摊在榻上,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一贯懒得再调动脸上的五官,一张脸挂着从冬天遗留下来的霜,语气出口就能在空气中结一串冰碴子。




  “公子,您这是何必呢,牢城营的时候,图纹是用人皮遮去的。”李花花迈着小碎步到他床前,替他把鞋袜褪去。




  李花花:“如果为了牢城营洗去,那日后回军中怎么面对将士们。赵姑娘平时看着挺聪明的,怎么今日公子就撒这一个谎,她还信了呢。”




  丁二抬腿轻踢他一脚,没把他蹬开:“我给你改个名儿吧,叫什么李花花,叫李絮叨好了。”




  他任由李花花把自己的腿抬起来,平放在脚凳上,一件大氅齐齐整整盖住身体,李花花动作很小心,掀开一个角儿,没触碰到他的伤口。




  “谎话能骗到聪明人的时候,只有两种情况。”他抬手像摸狗儿一般摸了摸李花花的脑袋:“一是谎话过于高明、二······是她对真相毫不在意。”




  李花花:“那公子这样何时才能成为赵姑娘的心上人啊,当初您说,是来找心上人的,心上人得两个人都在心上才行啊,如今赵姑娘,莫说把您当心上人,感觉都没把您当眼里人。”




  丁二:“你是不是和元仲辛见面次数太多了?”




  李花花:“啊?”




  丁二:“说话这个欠揍的劲儿特别像。”




  丁二昏迷养伤的日子,七斋的人都在,李花花知道这位元公子是自家主子情爱场上的对手,就想替主子多打听打听对手的来路,可惜元某人何许人也,把李花花绕得差点儿连李字也不记得怎么写了,没打听出任何元仲辛的底细,还被元仲辛传染了一身讲话的习气。




  被自家主子说中的李花花很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头:“小的,小的也没说错,这赵姑娘,根本不知道在她眼里您算什么人。”




  “大概,算不太真心的朋友吧。”




  没想到他还会接话的李花花猛然抬头,企图再问两句,发现丁二已经闭着双眼,纤长的睫毛交织在一起,写着:闭门谢客。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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